被大風砸倒的保潔員怎么樣了？

妻子王都素在病房照料李高文

    還記得上月初北京那場罕見大風嗎？從四川來京打工的59歲保潔員李高文，在上班途中，被一塊無主的木板砸中頭部，險些喪命。一個月后，記者回訪了這個被飛來橫禍擊中的家庭，還原了這個家庭遭遇大風后，自救與他救的努力。在索賠無門的情況下，李高文幸運地得到了社會無私的救助。

     飛來橫禍

    被木板擊中重傷 高昂手術(shù)費難倒一家人

    開放性重度顱腦損傷，但李高文頑強地挺了過來。如今他已經(jīng)從重癥監(jiān)護室轉(zhuǎn)到了普通病房，他的妻子王都素和小兒子李成輪流看護，妻子白班，兒子夜班。

記者近日前往病房探望李高文，見到了這對母子。王都素在病房照顧丈夫，兒子李成休息，熬了一夜的他，正躺在醫(yī)院后院陰涼處的一張簡易床上。

     “醫(yī)生告訴我說，手術(shù)效果比預計的要好?！崩畛蓙肀本┮粋€月了，胡子拉碴，面掛倦容，“我爸右邊的頭骨沒有了，人雖然有意識，但還不能張嘴說話和吃飯，一邊的身子也動不了?！?/p>

      李成今年30歲，今年年初從老家四川樂山到廣東陸豐做建筑工。他還有一個哥哥和姐姐。5月5日下午，接到病危通知書的王都素先給大兒子李強打了電話，李強又給弟弟李成打了電話。

“我剛下班，一下子蒙了，沒法相信，我爸就是一個保潔工，離上班的小區(qū)走著也就有五六分鐘，怎么會發(fā)生這么嚴重的事情。”掛了電話，李成先坐車去了鎮(zhèn)上，再轉(zhuǎn)車去廣州，到機場的時候已是凌晨兩點，6日早上八點，李成趕到了北京999急救中心。此時，先到的大哥和母親正站在重癥監(jiān)護室外。

     當時李高文剛做完手術(shù)，醫(yī)生告訴娘兒仨，病人還未脫離生命危險。伴隨擔憂而來的，是手術(shù)住院的費用，近6萬元。

    李高文夫妻倆來北京三年，李高文做保潔員一個月2700多元，妻子王都素從去年開始，除了做保潔員，還兼職小時工，一個月4400多元?！斑@幾年，他倆省吃儉用攢了十來萬，都拿回老家翻蓋了舊房，沒什么積蓄?！崩畛烧f。

     房子蓋好，李高文和56歲的妻子打算今年8月回老家，不再出來辛苦，但他們的生活計劃，卻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風改變了。

     拿著繳費單，李成拿出了自己打工4個月攢的一萬元，大哥和母親湊了兩萬多元，先交了三萬塊錢?！吧砩线€剩幾千塊錢，留著吃飯和看護我爸用?！?/p>

     完費，李成一下子覺得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，處于崩潰邊緣的一家想知道，這場意外誰負責？王都素和兩個兒子決定為親人討個說法，他們踏上了自救之路。

     自救之路

     肇事木板不知道從哪來 多方尋找責任人沒結(jié)果

     首先，他們想知道父親是怎么被砸中的。

李成說，那是一塊寬二三十厘米、厚幾厘米的正方形木板，擊中李高文后，木板摔成兩半?！翱雌饋硐袷菈|花盆的木板?！?/p>

      5月7日，李成一家來到了派出所，但民警告訴他們調(diào)查還沒有結(jié)果，讓他們等著。

在事發(fā)街道的監(jiān)控視頻中，李成也一無所獲：畫面被大風吹得搖擺的樹完全擋住了?！皵z像頭是沖下的，就算拍到了當時的畫面，也拍不到這塊木板是哪來的。”李成懊惱地說。

      找不到木板的來源，李成想到了父親工作的物業(yè)公司。

      5月8日，周一一上班，李成一家趕到了物業(yè)公司。李成說，父親和物業(yè)公司簽了一份勞動協(xié)議，但李成詢問物業(yè)公司是否可以給自己父親申請工傷認定，對方回應，只有上班途中遭遇交通事故才算工傷，李高文這種情況只算遭遇了意外事故?！八麄冋f，只有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認定工傷，才能賠錢。”

      此時，王都素說，勞動協(xié)議中提到，物業(yè)公司每年都給丈夫交了120元的意外保險。保潔公司承諾可以幫李高文去申領(lǐng)保險。

      “第一次去，保險公司說需要我爸出院之后，拿著相關(guān)費用單據(jù)才能申領(lǐng)。現(xiàn)在在等第二次申領(lǐng)的結(jié)果。”李成說，當時父親還躺在醫(yī)院，等不了，李成感到了無助。

回醫(yī)院的出租車上，司機告訴李成，可以試試12345熱線。電話中，對方建議李成去問問司法局。于是，李成趕緊去了司法局的法律援助中心，之后又去了勞動仲裁委等部門。

      “他們大多建議我們打官司，可是這官司怎么打，該告誰，要多少錢，要多久打完，我也不知道，我只知道我爸還沒脫離危險期，每天都得花錢。”李成說，這件事對于自己這個農(nóng)村家庭而言，太困難了。

        奔波數(shù)日無所得，李成告訴記者，“當時差點想要放棄了?！?/p>

        八方捐助

       小區(qū)居民為他捐款 兩天共籌善款32萬

       事情的轉(zhuǎn)機出現(xiàn)在5月8日。騰訊公益的工作人員找到了王都素，了解情況后，為他們搭建了由中華社會救助基金會發(fā)起的捐款平臺，名為“被大風砸倒的保潔員”公益籌款項目，籌款目標為30萬元。

       5月9日晚，籌款項目上線；5月10日，籌得善款18萬元；5月11日，籌款總額就接近了30萬元。截至目前，捐款人次近八千人。而當時，李高文已經(jīng)欠醫(yī)療費8萬多元，籌款項目先期拿出了10萬元，這筆錢一下子將這個快要沉入生活旋渦的家庭拉了出來。

與之同時，保潔公司也派代表到了醫(yī)院，他們交給王都素一筆1.7萬元的善款，稱這是公司和員工共同的捐助。王都素所負責打掃的幾棟樓的居民，知道此事后，也自發(fā)捐款5800多元。“真的非常感謝好心人，謝謝他們的幫助?！崩畛烧f。

      伴隨著善款而來的，是李高文病情的好轉(zhuǎn)。在重癥監(jiān)護室治療一周之后，他轉(zhuǎn)入了普通病房，李成的哥哥和姐姐回了老家，留下李成和母親留守醫(yī)院。

據(jù)李成介紹，目前父親治療已經(jīng)花費18萬多元。醫(yī)生建議李高文能說話和吃飯后，轉(zhuǎn)到有康復科室的醫(yī)院做康復訓練，“康復過程中，還得做一次顱骨修復手術(shù)?！?/p>

對于下一步的打算，李成想得不多，父親血壓低，晚上需要他時刻看著，很耗精力?！跋劝迅赣H的病看好，等過幾天大哥來替我，我回趟廣東，看看我的工作還能繼續(xù)嗎?！?/p>

王都素的身體也不好，咳嗽得厲害。和兒子一樣，她還未擺脫這場意外帶來的巨大沖擊。王都素早上從出租房里做好飯帶給兒子，護理完丈夫的吃喝拉撒，她就坐在病床邊，幫丈夫捏捏不能動彈的胳膊和腿，口罩下的臉，怎么也舒展不開。

      法律途徑

     上班途中遭遇意外是否算工傷 高空墜物侵權(quán)責任難認定

不可否認， 李高文之所以能在短時間內(nèi)得到巨額善款，和媒體對這場罕見大風以及對不幸在風中倒下的人的報道有關(guān)。如果，這不是一場罕見的大風，倒下的人也沒有進入公眾的視野，那么寄希望于慈善，顯然是一種奢望。此時，走法律途徑，雖然艱難，但更為實際。

作為勞動者，意外保險和工傷保險是最基本的保障。上班途中遭遇意外是否算工傷呢？《工傷保險條例》規(guī)定了數(shù)種可以認定或視同工傷的情形，其中第14條第6項規(guī)定，在上下班途中，受到非本人主要責任的交通事故或者城市軌道交通、客運輪渡、火車事故傷害的，應認定為工傷。

      “上下班途中遭遇高空墜物不屬于上述法律規(guī)定的情形?！狈可椒ㄔ悍ü訇愖韵舱f，但是能否構(gòu)成工傷，最終還需要當事人或者工作單位向當?shù)厝肆Y源和社會保障局申請工傷認定。

      “如果對工傷認定結(jié)論不服的，還可以選擇申請行政復議或者進行行政訴訟?！?/p>

除了工傷認定的問題，高空墜物傷人的侵權(quán)責任認定也是這類意外事故中常見的問題。

       根據(jù)《侵權(quán)責任法》第85條規(guī)定，建筑物、構(gòu)筑物或者其他設施及其擱置物、懸掛物發(fā)生脫落、墜落造成他人損害，所有人、管理人或者使用人不能證明自己沒有過錯的，應當承擔侵權(quán)責任。所有人、管理人或者使用人賠償后，有其他責任人的，有權(quán)向其他責任人追償。

      “這是一場天災，還是一場人禍，目前尚無定論。”陳自喜說，對于高空墜物傷人，如果要主張侵權(quán)賠償，首先要明確責任主體或者墜落物的大致來源，就是知道自己要告誰，不然即便訴訟，也難獲法院支持。